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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的在挪威湖北人

奥斯陆街头中国游客,photo by Gang Cheng

 编者注:相信读者们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以来已经从网络上了解大量关于此次疫情的各类新闻,评论,甚至未经证实的消息。可能很难完全记录下有多少人因为疫情蒙受损失,但是我们想通过在挪威的湖北人的视角,管中窥豹,尝试去记录这场疫情的一个很小的部分。他们在中国的家人亲戚朋友是否感染了病毒,是否获得了及时的治疗,他们在挪威的生活受到了什么影响,他们身边的挪威人对此又有何反应。从个体出发,并回归个体。以下文字仅代表采访对象的观点。

 

我们采访到了四位在挪威的湖北人,分别是何钊(H), Cong  Engen(C),刘婷(L),YM(Y)

 

1.       可以简单介绍一下您的个人情况吗?湖北哪里人,什么时候来挪威,目前从事什么工作?

H:湖北咸宁人,2010年来挪威。

C: 本人2015年来挪威,目前从事会计工作。是湖北武汉人。

L:湖北武汉,2012年挪威读硕士,现在从事通信网络行业。

Y:我来自湖北武汉。2012到挪威留学,现在从事IT 咨询工作。

2.       可否介绍您在湖北的家人亲戚的状况?他们的生活状态是什么?他们是否遭遇了感染?医治过程如何?

H:我家人都在家隔离,没有人被感染。

C: 父母被疫情分隔两地,父亲在武汉家住华南海鲜市场附近,母亲外出探亲,封城无法返回武汉。以我所知,亲戚里面没有被传染的。

L:我有亲戚在医院做后勤工作,我的表哥一家人在外地无法回武汉,他们住在酒店里。 我家人和亲戚目前没有人遭遇感染,家人每天都在家里。小区现在已经禁止出入(除特殊情况),每家每户食物必须向小区物业订购,有专人去买再送到小区,然后各家各户去大门口取。出门都穿戴防护。

Y:我的亲戚主要生活在汉口,距离华南海鲜市场都在7km左右的距离。

我父母双方家庭都发生了群聚性感染。目前为止有十人感染,其中三人已经去世,一人出院,其他人还在医院治疗。

第一例病人感染日期大概是十二月中旬,然后一月初就去世了,并传染给了所有接触过的亲属。

第二例,未接触过第一例病人,于12月末和朋友郊游感染,回家后再传染给其他的亲人。

我家的案例发生都比较早,当时武汉市的医疗资源还不是特别很紧张。但是早期的治疗都是自费(1-2万人民币/天), 第一例病人的女儿女婿也出现感染症状,直到最近才被收入隔离的方舱医院。

 

3.       可否介绍目前您的家乡所在县市是处于什么状况?

H:目前中国官方数据显示有507人确诊,咸宁总人口大概250万。

C: 现状比媒体播报要严峻,可谓是水生火热。但是健康的人只要注意卫生 不出门,基本比较安全。封城 封交通带来的不便 物业公司有帮解决。

L:武汉现在处于禁严状态,很多体育馆和学校,还有一旅馆被征用做方仓医院,每天小区会消毒两次,我家人也会从窗外看到马路上的消毒车。

Y:目前我了解的情况就是,基本上所有人都在隔离中。虽然有所谓的复工通知,但是市民还是尽量在家办公。一些超市出现货物短缺。亲戚的情绪都比较低落,进入二月以后,基本上很少在微信群里交流。

 

4.       您以及您的家人是什么时候第一次了解到新冠病毒的?是通过什么渠道?

H:大概1月20号左右通过留园网了解的

C: 我第一次听说是我老公告诉我的,我开始并没在意。我家人并没有告诉我他们具体什么时候知道的。

L:一月份的时候,我通过网上新闻,家人通过新闻。

Y:我家第一例患者,在一周之内发生感染急速恶化,肺部衰竭。我大概是元旦就知道了,有个不明的传染病在武汉蔓延。本来我计划了春节回国的行程,但是在武汉的亲人的强烈要求下,我取消了行程,躲过一劫。

 

5.       您在第一次了解疫情之后,有一直关注这个事件的发展吗?

H:一直在关注

C:刚开始没有在意,觉得天冷有病毒人容易传染也可以理解,并不知道会致命。一直在断断续续关注。

L:有一直关注,每天和家人通信了解他们的现状,每天也会关注确诊以及死亡人数,和武汉的情况,包括北欧的受影响情况。

Y:几乎每天都在关注,因为患者都是至亲。另外很多朋友同学还在武汉,我在一月初就开始提醒他们预防不明肺炎。

 

6.       您主要通过哪些渠道获取疫情的信息?哪些媒体?社交媒体?

H:Youtube, twitter,微信

C:我现在主要就是通过询问我家人来获取更真实的感受和的情况,在挪威媒体看到很多人们的看法。觉得虽然离挪威很远 但是还是要得到重视。

L:微信,微博, YouTube。

Y:主要通过亲友的消息,否则我现在可能身处疫区。

7.       疫情什么时候让您开始担心?

H:1月22号左右

C:我是从封城开始担心。以前非典的时候也没有说封城。

L:武汉封城开始, 有在武汉的朋友发给我视频,关于当时武汉当时的情况,比如很多人半夜还在医院大门口排队看等。

Y:当亲人接连被感染死去的时候,就已经超过担心了,是无休止的焦虑。但是,当我去提醒一些国内的朋友的时候,他们并不以为然。

 

8.       关于此次疫情的处理,您对政府有什么建议?

H:告知实情不够及时。希望政府能通报更快。

C:这件事情比较特殊,如果说政府有什么可以做得更好的,可能就是及早采取措施。但是每个措施都会有不同的后果。这个真的很难讲。我觉得政府需要多听取人民的感受。就好比如果你不是武汉的你真的可能体会不透我们的焦急,就算是武汉的,不是住汉口,或者像我家住在那个市场边的,心情又会不一样。

L:政府有及时采取消毒和隔离措施,封城等,虽然有的晚了,但是也有效控制疫情的严重发展。武汉医院资源的匮乏,这个应该早就应该计划在内,直到等到医院告急,才开始行动,导致很多病患无法得到隔离治疗,导致了医生与病患之间的矛盾,还有民众的恐慌,以及有些感染患者反而害其他人的现象出现,这些我相信我们能做的更好,中国人的高效率是值得称赞的,我的挪威同事都说10几天建一个医院,只有中国能做。 还有下级基层与上级领导之间的沟通及时,通报及时。

Y:这里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得更好了。我觉得可以用下面几个字概括:为人民服务。说详细一点可以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的子集: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敬业、诚信、友善。

9.       您是否向国内提供了援助,通过什么渠道?

H:提供了一些捐款,通过当地的教会弟兄姊妹组织的渠道。

C:我本人通过不同方式直接间接的捐款。也有参与挪威非营利机构的募捐以及义卖。

L:我之前Trondheim读书的一个华人基督团契里的一个孝感的朋友组织募捐买口罩和防护服,我有参与。 也参与了网上的腾讯公益武汉加油募捐活动。

Y:我在第一时间就把支付宝上的所有现金直接转给了国内的亲友。另外也支付了大量早期治疗的费用。

 

10.    您觉得此次疫情对您在挪威的生活有什么影响?您是否关注过挪威媒体对此事件的报道?您是否和身边的挪威人有探讨这个话题?都说了什么?

H:每天都会为自己的同胞忧伤祷告,每天都会关注疫情。没怎么关注过挪威的报道。没怎么跟挪威人讨论过这个话题。

C:最大的影响就是不能安心工作。关注募捐情况。关注家里人的情况。我看过一些挪威的报道。看得我很生气。不是因为我是中国人为了我的国家而气。我气的是我明明知道我同学在一线崩溃几次,我却不能帮她;我明知父母被分隔两地,我却束手无策;我明知有家人才去世,却不能回国在那些需要我的人的身边。我能做的真的很少很少。同时却还要看着挪威媒体说:没事,死的人不多,比不上流感。口罩没用。等等。我疑惑我矛盾。生我的家乡已经陷入困境,这也够了。我不希望我住的挪威变成第二个武汉。

L:本来打算4月份回武汉,但是看现在的情况,4月份无法回家探亲了。我有关注挪威媒体的报道,挪威媒体也会每天更新死亡,确诊人数,以及哪里有确诊 疑似病例。 我的挪威同事问我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家人有没有被感染这样。 上周四李文亮医生抢救无效后,这周一我有个挪威同事还问我怎么看待李文亮医生逝世的消息,问我是自然因病死亡,还是别的原因。我只按照我看到的新闻回答说是因病死亡,并且他生前提醒他周围的人关于疫情的事情,做的非常正确,但是警察却认为他造谣,其实我对这一点我不是很理解,对警察或者报警的人感到很气愤,医生有凭据,为啥会说他造谣,是谁报的警。如果当初重视起来,也许就没那么严重。

Y:前两周,我陪家属去看急诊(不是呼吸道疾病)。我觉得挪威的医护完全没有防御这种传染病的准备,没有一个医护人员佩戴口罩。有些挪威人觉得这个病就是比较严重的流感,他们似乎觉得在挪威,这个“最富裕的国家”, 是不会出现中国这样的问题的。

 

11.    您如何看待这场疫情?

H:当人悖逆上帝的时候,上帝掩面不看顾,让人自行作恶。求上帝怜悯中国人,通过这次击打让我的同胞来到这位创造万有的上帝面前谦卑的认罪悔改,让更多的灵魂能蒙恩得救。

L:这次疫情实在来的很突然和凶猛,值得我们反思我们人类对于吃野生动物的教训,以及我们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我们对大自然的破坏,都会报应在我们人类自己身上。这次疫情的后期处理方式,政府做的很好,封城,严查,建造医院,救援队等,可是这一切都有点为时已晚,看着每天疫情确诊人数,死亡人数不断攀升,所有人心里是很没底的,从这次疫情也看到了中国的很多不足,我们人性更加丑陋的一面。

Y:目前病毒的来源还是未知。这个疫情还未结束,所以也不能做一个全面的评论。无疑,这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很多人在死去。我无法想象武汉有多少个家庭家破人亡。一些家境较好的朋友开始计划移民海外了。

 

12.    十年以后,您回顾今年的疫情,您最想说什么?

H:十年以后,我们应该已经忘记了这次疫情,但是我依然想说: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相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约翰福音3章16节)

C:人的一生只要健康什么都好办。

L:感谢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希望我们政府能做的更好,希望我们中国人有更好的素养。

Y:十年之后,希望所有的遇难者的存在不被抹去。希望有一个纪念碑,把所有不幸逝去的生命记录下来就,警示后人。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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