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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兮 —— 采访张雁女士

编前语:2020年10月,在奥斯陆凡画廊(F48 Galleri)举办了一个题为“迁徙的记忆”的画展,艺术家张雁展出了二十多幅在挪威期间创作的作品。“漂泊”和“迁徙”这是海外华人特别有共鸣两个情感触点,展览取得了超乎预期的反响。张雁跟随从事外交工作的先生,走过很多的国家,对一个国家和人民的了解是非一般的深入,既直面过战乱与贫穷,也见识过权利与奢华,令人产生很多浪漫和传奇的猜想。从她的作品,不论是绘画,还是文字,都透露着东西方文化的交汇以及个人的思考。怀着这一份好奇心,我们对她进行了一次采访。

展览海报(图片由F48画廊提供)
  1. 通讯:张雁您好,首先请您谈一下对这个展览举办之后的一些感受,因为它已经结束了,现在往回看,您对展出的结果是否满意?

张雁:非常满意。虽然是疫情期间, 但还是有很多人来观看了, 当然画廊严格按照规定办展的。因为整个展览期间我都在画廊, 所以能够最大限度和客人们交流切磋。观展的人由于文化背景各异, 看图的角度不同, 见解也不一样, 我受益匪浅。展览的成功与否, 自然跟卖出多少画有关系。但我们都知道一幅作品是否优秀, 并非仅仅取决于它的市场价值。通过这次画展, 我学到很多东西, 有些东西只有你先展现出来, 才能引出别人的思想, 中国人叫“抛砖引玉”。有些画若让我重画一遍, 一定会更成熟些。

  1. 通讯:这次画展的主题叫做“ 迁徙的记忆”,您的名字里包含的这个雁字,似乎是一个人生的隐喻。据我所知,您在很早的时候就去到日本留学,然后在那里答应了先生的求婚,之后就一直在周游列国,算起来,到现在为止,您在中国以外的时间有多少年了?

张雁:我86年出国, 当时我21岁。迄今为止, 在国外已生活了34年。

  1. 通讯:您的故乡是哪里?您大概多少年回去一次,您觉得现实的故乡与记忆的故乡有多大的差距?

张雁:我的故乡是上海。以前经常回去, 但我父母过世后, 已经有八、九年没有回去了。 现在的上海对我来说很陌生, 这不是我记忆中上海, 上海成了一座很现代化的城市。我很怀旧, 这大概是对逝去的青春年华的感慨吧, 生命中的最美好的年龄段我都是上海度过的。

  1. 通讯:“65年代出生的一代是最好的一代”, 从这句话里面推断,您心目中的黄金年代是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为什么?

.张雁:我65年出生, 70年代末、80年代初期正是我的少女青春期。大量外国名著又重新被允许出版了, 比如《飘》、《简•爱》, 我如饥似渴地读着, 它们向我呈现了另一个世界。我至今保留着复旦李泽厚教授的《美的历程》, 美是存在的,美可以拿来讨论, 这本身就是件了不起的事。记得当年在复旦附中, 傍晚在操场晚锻炼时, 广播里播放半小时的《外国轻音乐》, 我总是在想,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音乐。当然, 还有就是邓丽君, 她的每一首歌我都会唱。没经历过那年代的人是无法体会那种震撼感的, 就像是一个乞丐面对满桌的佳肴。康德、卢梭、伏尔泰应有尽有, 你可以自由地去汲取。

  1. 您可以介绍一下您在中国时候的专业,以及在日本学习的是什么专业吗?这种知识储备和思维模式对您的绘画风格造成了直接的影响?

张雁:我在复旦大学学的是历史, 后来在日本東京大学主攻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史。我自己很难评判这些知识储备和思维模式是否影响了我的画风, 说实在的, 我并不觉得我已找到自己的画风, 我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而画。

张雁在日本留学期间
  1. 通讯:绘画里面最让您着迷的是什么?您学习绘画的过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否从师过东方和西方的老师?

张雁:我很喜欢看画, 具象的画面能让人感受到画家的付诸的情感。但其实我开始画画的初衷很简单, 因为我一直是个家庭主妇, 孩子们上学后我有了些空闲, 就想找些事做而已。

我在韩国时, 跟一位韩国老师学了些水彩画, 在菲律宾时又学了油画, 不过这都是一星期一次, 只能算是一种爱好, 后来在奥地利又上过成人高校。也可以这样说,我从没受过正规的、专业的训练, 很多国画的基础知识是从网上学的, 比如徐湛老师的国画教材。

我的起点很低, 所以我很羡慕那些专业的画家。

  1. 通讯:您是在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先生的?他又是如何成为外交官的?

张雁:我和我先生是在東京大学认识的, 我俩都是研究生。他当时还是个自由撰稿人, 认识我以后就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正好看到报纸上的广告, 说奥地利外交部招收年轻的外交官, 他便去应聘了。

成为外交官这不是他的初衷, 但我们都很感激命运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遇。

  1. 通讯:从许多电影和文学作品可以看到,外交官夫人的生涯往往富有浪漫和传奇色彩,与之相比,您认为现实的外交官夫人的生活有什么不同?您认为您的中国背景为您带来了什么不一样?

张雁:外交官夫人的生涯的确很精彩, 接触各种文化, 认识各层人士, 开阔了自己的眼界。

作为一位奥地利外交官的夫人, 我的主要任务自然是展示奥地利文化, 但我的中国背景可以帮助我把一些东方因素揉合进去, 比如中国式的好客热情, 使得奥地利文化在展示过程中現得更丰富情感些。

  1. 通讯:欧洲国家众多,民族林立,分裂合并频繁,历史颇为复杂,您如何看待奥地利在欧盟当中的位置?

张雁: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采访我先生。

通讯:好,希望有机会可以采访您的先生:)

  1. 通讯:在国与国之间穿行,跨越的不仅仅是地域上的边界,也是文化和历史的边界,打个比方,我记得十年前去朝鲜,就有非常强烈的时空穿越的感觉,您行走的这些国家,文化以及宗教跨度都非常大,有的地方甚至还有战乱,您可以给我们描述一下这种感觉吗?比如我们不太熟悉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张雁:这个感觉很难用几句话去描述。我只觉得如果想要知道一个国家, 只是从网上了解是不够的。在一个地方住上一段时间, 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会发生。走过这么多国家, 才知道对错不是绝对的。

中东的局势很复杂, 我不太了解。

  1. 通讯:您游历了很多国家,离别之后,让您最牵挂的是哪一个?

张雁:都值得牵挂。国情不同, 人情相像, 每一地方都有我的朋友们, 人最终需要的还是情和谊。

  1. 通讯:因为大使这个特殊的职业,您和先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如果将来要选择一个城市定居,您会选择哪里?

张雁:这个现在我们还不能回答, 但确定的是退休后不会定居在一个城市, 一半时间在欧洲, 一半在亚洲。

  1. 通讯:挪威这个国家给您的印象是什么? 从您的作品数量上,在挪威期间您已经创作了相当多的作品,这是否是一个给您很多灵感和刺激的地方?

张雁:挪威是一个美丽国家, 她的冰川峡谷很适合中国的山水画。美丽的东西总会刺激灵感的。

  1. 通讯:从您的绘画作品上,能看到东西方的历史文化的纵横交汇,体现了很多的哲学思考,您是否一直在寻找一个点,让东西方互相切入的一个交汇点?

张雁:我从没有刻意去寻找一个点。这次展览中有很多挪威神话故事, 神话故事本身就是一段历史, 回到原来, 我是学历史的, 自然是对历史相当感兴趣。

挪威神话传说也是古日耳曼神话传说, 我刚到欧洲时就已经接触到这些。在挪威读了这些神话后, 我是被深深地吸引了, 于是想也许可以用中国画的方法去表现。这是一次尝试, 因为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 不受禁锢就比较自由些。

至于那些哲学思考也不是我故意加上的, 因为每一个神话故事都含有丰富的哲理,画的过程中它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走过的风景带给张雁很多灵感。这张照片上的七姐妹山在她多幅作品中出现。
  1. 通讯:如果用简单的话语总结一下您所理解的中西方文化的不同,您的答案是什么?

张雁:这个回答是一本书的量, 至少是一篇论文的, 很难一言而尽。我自己认为,西方文化比较直接, 而东方就比较含蓄了。

  1. 通讯:您游历多国,并且能从政治的角度去认识这些国家,您又是复旦大学历史系毕业生,在您看来,历史的发展是否有其客观规律?

张雁:我是历史系毕业的, 但几十年来一直是个家庭主妇, 很少去接触研究这些深奥的话题。且历史都是些过去的东西, 很难用来说明将来。

  1. 通讯:您在朋友圈发的文字题材广阔且有深度,您是否考虑把您的这些感想诉诸出版?

张雁:如果有出版社想出版的话, 我当然愿意。

  1. 通讯:非常感谢您接受通讯的采访,祝愿您圣诞快乐,新年快乐!

雁:祝大家圣诞平安, 新年快乐。

画展一隅 (图片提供:F48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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